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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找皇帝漲工資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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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子給你面子!別給臉不要臉啊!快放老子出去!”

“王二頭,大家鄉裏鄉親,低頭不見擡頭見的,你也好意思?”

……

等等等等。

王捕頭其實真心想說“這不關我的事”,可他偏偏不能開口,護衛一方百姓平安也是捕頭的責任,往常當看不見也就罷了,現在已經抓了,怎麽能一聲不吭地放掉?更何況,抓人的那只還在一邊看著呢,腰上就挎著那把差點砍了他的刀。

當然,他其實更想說“冤有頭債有主”,誰抓的你們你們找誰去。可是看看那幾個豬頭鼻青臉腫的淒慘模樣和他們偶爾瞥向一旁那怯怯的小眼神,王捕頭悟了!

柿子挑軟的捏。

他活了四十多年了,當了二十多年的捕頭了,頭一回知道,原來自己是只軟柿子。

最倒黴催的是,劉大麻子手下有一人恰好是他家某一街坊。

於是乎,當天,王捕頭的祖宗八代,尤其是女性親屬就在大牢裏被反反覆覆地拖出來溜了一圈又一圈,順道還添加一點小八卦,尤其是他本人,六歲還穿開襠褲,九歲偷看隔壁翠花她娘洗澡,十二歲偷盜隔壁翠花肚兜等等全被捅了出來。

成長的過程是痛苦的。

這一天下來,王捕頭活像被十來個大漢輪了,整個人面色慘白、雙眼發紅、腳步虛浮,從衙門裏出來的時候都是搖晃的。

偏偏,這還只是開始。

百姓是八卦的,流言是迅速的,雖然在衙門裏看到手下門異樣的眼神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真正面對群眾閃亮亮的大眼睛時,王捕頭還是老臉通紅,差點掩面而奔。

回到家,迎接他的,不是往日裏溫馨美好的飯菜,而是王嬸鐵青的黑臉。

“聽說你偷看翠花洗澡?”

還沒等王捕頭解釋,鋥亮的菜刀已經砍了過來。

“老不要臉的!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好的!”

“老婆!不是的!你聽我解釋!這是個誤會!”王捕頭麻利地一縮頭,躲過王嬸淩厲的一刀,一邊跑一邊大叫著喊冤。

王嬸則揮舞著菜刀,邊追邊罵:“誤會?狗屁!我還不知道你!你個老色鬼!老不要臉的!虧得老娘以為你養家辛苦,還專門到翠花男人那裏買了半斤豬肉給你增膘!你個老不死的!你對得起我嗎?別跑!你給我站住!老娘今天不教訓教訓你,你就不知道馬王爺有幾只眼!”

……

呼——

想到那天的驚險,王捕頭就忍不住長舒一口氣。多虧了兒子啊,兒子從外頭回來,正好看見他老娘追殺老爹,麻利地將老娘菜刀下了,人抗回屋裏,才結束了這一百零一次家暴,避免了他爹橫死街頭。當然,他兒子那句“娘,砍死爹,辦喪事也得浪費銀子”被他選擇性地揣進老鼠洞裏了。

不過,小命是保住了,可事兒還沒完呢。

第二天,劉大麻子一夥還沒出去,就又進來了一夥。然後,這兩夥人五十步與一百步誰也不輸誰,沒仇的互相取笑,有仇地互相謾罵,監獄裏熱火朝天堪比過大年。但不管這兩夥家夥有多不對付,王捕頭一出現就立刻吸引了所有的炮筒。

祖宗八代加六歲穿開襠褲、偷看翠花或者她娘洗澡的事繼續被頻繁地拉出來溜,而且這回參與人數更多,並由此演化出無數版本,充分展現了天朝人民的想象力和創造力。

晚上放衙回家的時候,這回等待他的,就不是王嬸的菜刀,而是翠花他男人的殺豬刀了。

被戴了綠帽的男人殺傷力是驚人的,尤其是這種,天降綠帽,也就是“人在家中坐,帽從天上來”。

本來嘛,屁大小孩時候的事了,計較就顯得太小雞肚腸了,雖然不爽,不過咬牙忍忍吧。可,不想,大清早一開門,碰著人就問“聽說你老婆被王二頭看了?”、“王二頭看你女人洗澡?”、“到底是你老婆還是你丈母娘被王二頭看了?”……這一天下來,翠花男人整個兒變成了一黑面金剛,剁豬肉跟剁王捕頭似的。

好不容易到放衙時間,翠花男人就殺氣騰騰地將王捕頭堵在了大門口,掄起殺豬刀就開剁。

可憐王捕頭直被追殺了兩條街,才被街坊鄰居勸住,翠花拽著她男人,王嬸揪著王捕頭,倆男人才被自個老婆牽回家。

和平的日子突然開始雞飛狗跳,可還得過。

哦,對了,忘了一提,王捕頭將劉大麻子等人的罰金交到知府大人手上時,笑得滿臉開花的知府大人拍著他的肩膀大力表揚“再接再厲,繼續好好幹啊”。

王捕頭就在這種磨練中痛並快樂地成長著,無論體力還是智力都開始了人生的第二次增長期。這種類似於“老樹開花”的異象讓王捕頭心中慢慢升起了滿足和愉悅。尤其是永和街的變化、手底下有一位絕世強將,還是他親手引進門的,這都讓他在同僚中漸漸挺直了腰桿。

然而,這種愉悅只持續到那一天——

“這是什麽?”

桌上平平整整地放著一個公務專用的羊皮紙袋:自我檢討書、申請逮捕書。

——兇手樣貌描述:白衣如雪的冷峻劍客。

——兇器:柄形式奇古的烏鞘長劍。

——死者傷口:喉間一道劍痕,其他完好無損。

王捕頭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磨煉還沒有結束,新一輪的刺激正要開始。

如今,在經歷了兩次“申請逮捕書”、無辜曠工半年多、偷跑進京還在皇帝老子床頭遛了一圈掛了個號,還順便牽回兩只大元寶和一籃大櫻桃、跟西門吹雪暗通曲款私定終身等等一系列事後,王捕頭已經不會再對自己那位美女手下做出的任何事吃驚了。

他相信,他的神經已經磨練到波瀾不驚了,就算真的泰山崩於前,他也能毫不變色地端坐如鐘。

這就是千錘百煉出的境界。

王捕頭悠然地喝了口大路貨,面容嚴肅,腰桿挺直,一雙利目淩厲地掃過眼前新來的小兵們,千錘百煉培養出的“王八”之氣成功地將小嘍啰們唬地戰戰兢兢、臉色發白。見此情景,王捕頭面上不動,心中卻滿是得意,豪氣頓時大增,張嘴大喝一聲“我就是你們的長官,王捕頭!都給我聽著——”

要訓的話還沒出口,眼角一溜,眼尖地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在門口一閃,拐了進來,王捕頭眼皮一跳,舌頭條件反射地卡住不動了,張著嘴,怔楞楞地看著那白色的身影越來越近,那模樣,就像法庭上懷著僥幸心理等待宣判的罪犯。

可惜,法官是無情的!

覃逆徐徐走到王捕頭面前,俯視著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殺氣騰騰”。

“走!跟我去抓西門吹雪!就在永和街!”

轟!

王捕頭臉一白,五岳崩了!

☆、1

五岳沒崩,王捕頭當然也沒崩,事實上,他跑了!

扔下一句“此事由你全權負責”,一把年紀的王大捕頭就捂著肚子發揮超人的速度,奔向了臭烘烘的茅廁。

可憐一群一無所知的菜鳥小捕快,茫茫然跟著覃捕快到酒樓去抓劍神歸案。結果先被劍神冷冷的眼神凍了個半死,接著又被一腳一個踹了下去,化作滾地葫蘆,在酒樓裏上演了好一出“相親相愛抱成團”的大團圓戲碼。

在“哎喲”的□聲不止的混亂場面中,一道如白練般銀亮的刀光驟然襲向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的劍,還在鞘裏,沒有拔出。

他似乎也不準備拔出。

一腳踹開最後一個捕快,西門吹雪已順勢飛身而出,飄飄落於長街,長身玉立,恰好躲過了這一刀。

覃逆的刀沒有再來,已然回歸鞘中。

她似乎也不準備再出手。

西門吹雪冷冷地看著她,道:“這就是你找的幫手?”

“不。不是他們。”覃逆竟然搖了搖頭,道,“告訴你一件事,捕快,在永和街有很好的人氣。”明明面無表情,但那模樣,竟然有幾分頑皮。

人氣是何意?西門吹雪還未問出口,便突然感覺身後有暗器襲來,飄身一閃,耳中已聽見一個清脆稚嫩的聲音:“大壞蛋!打你個大壞蛋!欺負覃姐姐!”

卻見他所站原處一聲脆響,黃的蛋白、白的蛋清,灘成一片,正是一個摔碎的雞蛋。緊接著,四周響起此起彼伏的喝罵聲,爛菜葉、瓜果皮蜂擁而至,樓上甚至還潑下一盆洗腳水。幸虧西門吹雪躲得快,不然就成臭烘烘的落湯雞了。

“大壞蛋!大壞蛋!欺負覃姐姐!覃姐姐加油!打倒大壞蛋!”這是小孩子們,鼓著可愛的小臉,清澈的大眼睛都“狠狠地”瞪著西門大壞蛋,撿菜葉子、爛果子扔呢。

“呸!混帳東西!看你人模狗樣的,還以為是個好的,原來是個爛了心的臭白菜!當我們永和街是什麽地方了?跑到這兒來撒野!覃姑娘,捕快兄弟們,上!我們支持你們!收拾他!……當家的!菜刀呢?”這是媳婦大媽們,叉著腰找菜刀呢。

“老少爺們兒們,抄家夥啊!有人到咱們永和街鬧事,欺負小覃捕快啦!”這是準備上後院去拎鋤頭、鐵鍁的男人們,一個打不過,一群還打不過嗎?

本來熱鬧平和的街市這次真的“熱鬧”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準備抄家夥出來幫覃逆拿下這個“不好對付的壞蛋”,就連瘸了一條腿的,都拄著拐杖來助威了。

西門吹雪冷著臉,掃了一圈對他怒目而視的眾人,又看向覃逆,“所以,他們才是你的幫手?”

覃逆乖乖點了點頭,人民群眾的力量是無比強大的!

聽著周圍越來越洶湧的叫罵喊打聲,貌似真的有人已經找到菜刀鐵鍁要沖出來了。

西門吹雪的臉更冷了,掃視一圈眾人,即使並非有意,與他目光對上的人都還是止不住一寒,渾身發涼。忽然——

“哇——”

一聲孩童的哭聲驟然響起,“好可怕!娘親,怕怕!大壞蛋好可怕!”

西門吹雪臉一僵。

覃逆站在那裏,一會兒看看西門吹雪,一會兒又看看被嚇得哇哇大哭的孩子,再看看,孩子的母親正在急忙抱著孩子哄。

“不哭不哭啊,乖,娘親會把壞蛋打跑的。”娘親耐心的哄。

沒效果。

“覃姐姐會把壞蛋抓住的。”再哄。

依舊沒效果。

“再哭壞蛋就過來了啊!”娘親不耐煩了。

哭聲嘎然而止。

三歲的孩子,癟著嘴,強行忍住哭聲,哽咽著。

娘親僵住了。

西門吹雪也僵住了。

覃逆的腦袋“刷”轉向西門吹雪,速度快得仿佛能看到一個殘影。

只見西門吹雪的臉已經不能用冷來形容了,那就跟南極萬年不化的冰山一樣,還是黑色的。

覃逆突然想笑,非常想笑,然後,她也真的笑了,站在街上哈哈大笑。

陸小鳳也笑了,拍著桌子哈哈大笑,“所以,西門吹雪不僅被砸了臭雞蛋,潑了洗腳水,還有小兒止哭的用途?”

花滿樓點頭笑道:“確實如此,當時我正在樓裏,西門莊主果然不同凡響。”

陸小鳳道:“後來呢?”

花滿樓笑道:“後來,西門莊主說了一句話,嘆了一口氣。”

陸小鳳道:“說了一句話?”

花滿樓點點頭,道:“是,說了一句話,形勢就完全變了。”

陸小鳳道:“那句話是對覃逆說的?”

花滿樓笑道:“聽到的,卻是每個人。”

陸小鳳摸著胡子,眨眼問道:“他說的是什麽?”

花滿樓道:“他說‘玩夠了吧,該回家了’。”

陸小鳳一楞,旋即撫掌大笑,“妙!妙啊!”

花滿樓點頭道:“確實很妙。”

真的非常妙!

之前還喊打喊殺的喧囂街市頃刻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著大笑卡殼楞住的覃逆和面無表情的西門吹雪。

而西門吹雪,只是看著覃逆,輕輕嘆了口氣,飄然遠去。

獨留覃逆一人楞楞地,還沒回過神來,就被一群大媽大嬸圍住了,菜刀什麽的早不知丟哪兒了。

“閨女,那是誰?你相公?哎呀,怎麽不早說呢,一場誤會啊!”

“我說呢,瞧瞧那一表人才、風度翩翩的樣子,怎麽看都是個好的(餵餵,之前是誰說‘人模狗樣’的?),跟咱們覃捕快多般配啊。”

“不是我說你,覃姑娘,嬸本來還奇怪來著,你一個大姑娘,不學著相夫教子,怎麽跑到一堆大老爺們裏當什麽捕快。雖然咱是高興你來咱這兒,可到底這不是個長久的事兒,原來是跟相公鬧別扭了啊。覃姑娘,聽嬸一句勸,小兩口沒有不鬧的。”

“是啊是啊,床頭打架床尾和嘛。不過你不能跑出來,男人都是些沒骨頭的,不能撩開手,回頭他該找小的了。”

……

覃逆木木地站著。

看著往日裏就很親切熱情的大媽大嬸變得更熱情,熱情地有點如狼似虎,不禁暗暗摸了摸腰間的刀,稍微找到點安全感。

邁著小步子挪啊挪,好懸瞅準時機從包圍圈中竄了出去,往西門吹雪的方向追去。那匆匆而去的小背影,活似她身後有幾十條狼狗在追。

事實上,只有覃逆知道,西門吹雪還說了一句話,只對她一個人說的——

“三日後,巴山劍客衣缽傳人顧飛雲,該殺。”

******

覃逆追了西門吹雪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三天三夜。

最後,西門吹雪停了。

覃逆也停了,扭頭一看,好熟悉的景色,好熟悉的地方——

萬、梅、山、莊!

等她回過神來,那個號稱要去殺人的人已經甩了甩如雪的衣袖,施施然邁進了莊子。

迎接覃逆的,是老管家恭敬而熱情的笑臉,“覃姑娘,晚飯和洗澡水都已經準備好了。”

然後?

然後,她就那麽木然地被迎進山莊,木然地被拉進房間,木然地吃了晚飯,最後,木然地被塞到了熱氣騰騰的浴桶中。

四個聘婷裊娜的美婢在身邊穿梭忙碌。

小綠在幫她洗頭發,小翠在幫她擦香精,小紅提了個精致的花籃往浴桶裏撒花瓣,小青點上了舒適的安神香。

最後,覃逆木然地低頭看看水裏自己面無表情的臉,得出結論——

她,被拐了!

這個念頭一直留存在腦海裏,伴隨她打著呵欠拱進溫暖的被窩,進入了黑甜香。

直到第二天早上公雞打鳴。

覃逆睜開眼睛,擁著被子坐起來,腦子裏重新響起那句話——她,被拐了!

而且,她還想起了另一件事,她是追著西門吹雪出來的,當時只有她一個人知道其實還有“殺人”這件公務在身,身邊的百姓都是不知道的,只怕還以為她是“追相公”呢!而當時,正是上班時間……上班時間……上班時間!!!

而且,西門吹雪根本沒去殺人!她的“執行公務”理由缺少事實依據!

她不會被開除吧?理由是:上班時間跟男人跑了!

萬梅山莊的風很涼爽,吹在人身上非常舒服。

覃逆站在門口。

她的衣服仍然是白色的,小翠幫她準備的,小綠幫她穿的,因為她自己不會穿。衣服上熏著的香氣很好聞,一百兩銀子穿在她身上跟三十文的沒什麽差別,都是衣服。

事實上,她根本沒在意這些事,她的房貸已經還上了。

她正在瞪西門吹雪。

很奇怪,明明沒有什麽表情,卻的的確確是在“瞪”。

西門吹雪從長廊那一端走來,他剛剛練完劍,衣服上還沾著晨露,還有清晨的花香,混合著風的清爽。

他竟然根本沒看覃逆,目不斜視地從她面前走過。好像他們只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好像把她拐來的人不是他。

覃逆竟然擡腳跟上了他,就跟在他身後。兩個人一前一後走進起居室,卻一句話也不說,面對面坐下。

小綠她們端上了早餐。

兩個面無表情的人拿起筷子,面無表情地解決了早餐,席間充分發揮了“食不言寢不語”的良好儀態。

飯後。

西門吹雪站起身,瞥了覃逆一眼,拿劍,出門。

覃逆面無表情地與他對視那一眼,靜坐不動。

來收拾碗筷的是小翠。

奉上花茶的小綠。

擺上話本小說的是小紅。

小紅出門的時候,覃逆問了她一句話,“西門吹雪真的要去殺人嗎?”是的吧是的吧?是的話,她就可以給王捕頭寫信闡明事實了。

她沒有瀆職!她是冤枉的!

小紅回以嫣然一笑,“莊主說了,您什麽時候走,他什麽時候去殺人。”言罷,媚眼如絲地給了覃逆一個暧昧的眼神,扭著小腰出去了。

覃逆木然地轉回腦袋,端起花茶,喝了一口。

所以,她不但被拐了,還被“囚禁”在這兒了。

囚禁她的“主謀”還擺出一副臭屁架子,不搭理她。

覃逆捏著茶杯肯定,他一定是在為新獲得的“小兒止哭”能力生氣呢。

一定是!

不過這樣一來,她的確可以算是在“執行公務”了,只是,不知道這“公務”得執行到哪年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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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逆已經對著小河抗議了兩天了。

魯迅先生說:“不在沈默中爆發,就在沈默中死亡”。

可她卻只能在沈默中抗議。

世上有許多事是想躲卻又躲不開的,也有許多事是想避又不想避開的。

河裏的橫波、岸邊隨風飄蕩的柳髫似乎都在對她搖頭說“不”,這樣她的心情格外不好。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不好的心情了,這甚至要追溯到上輩子,她的片警調職申請被拒絕的時候。

每個人都有那麽點小小的逆鱗。覃逆也有。

所以,她現在心情格外不好,也所以,現在輪到她不理西門吹雪了,更所以,即使知道他就在不遠處的林子裏看著她,她理也不理他,全當沒看見。

做為一個兼職被誘拐囚禁肉票的捕快,突然擁有了雙重身份的覃逆認為自己做了應該做的所有事:向上司匯報自己現在的情況,順便委婉地求救,逮著機會偷襲誘拐犯西門吹雪以自救。

她難道做的不好嗎?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她在前方與匪徒鬥智鬥勇、英勇搏鬥,轉過頭,她的上司就告訴她已經給匪徒簽署了投降書,順便把你這受害人也包布包布送給人家了。

當然,天朝歷來盛行“委婉”之說,逃跑不叫逃跑,叫“撤退”;投降書也不叫投降書,叫“和平協議”;閨女送給人家討好不叫賣女,叫“和親”。

王捕頭那經過千錘百煉的小腦瓜很好地繼承了這一智慧。將得力幹將打包送人也不叫“出賣手下”,叫“潛伏臥底”,美其名曰“監視西門吹雪”,期限沒有,監視內容沒有,連定期匯報、向誰匯報都沒有,只有一樣,提前支付給她的薪水——

一張五百兩的銀票!

按她每個月二兩銀子算,整整二十年!

她接到了一個在萬梅山莊潛伏臥底二十年的“狗肉任務”!還是在她掛著捕快腰牌、明晃晃地頂著捕快頭銜的情況下!

於是,覃逆抗議了,提出了“嚴正”抗議:潛伏在賊窩做間諜應該是六扇門的工作。我只是個永和街小捕快!(是片警!不是刑警、特警之類的!)

王捕頭回覆了:六扇門的人萬梅山莊一下子就知道了,而且,他們打不過西門吹雪。

覃逆回覆:難道西門吹雪就不知道我?我就打得過他?

王捕頭的回覆相當簡單:至少他不會一劍刺死你。

正中靶心!

最後,王捕頭十分人性化地給了覃逆兩個選擇:因為西門吹雪是有案底的(還是你留下的),兼之最後在永和街鬧事、“襲警”,做為永和街捕快,你可以選擇留在萬梅山莊監督他,或者設法把他抓進牢裏。不過需要跟你講清的是,此人戰鬥力超高(在皇帝老子頭頂上蹦跶比劍,皇帝老子都沒把他怎麽樣),所以,勞煩你自己親自看守他。

簡而言之,要麽他囚禁你,要麽你囚禁他,自己選吧。

順便,王捕頭做為個人,還十分友善地在信的末尾給覃逆附帶了兩則小故事。

一則是大慈大悲的地藏王菩薩三下地獄救母,還著重強調了那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另一則是釋迦牟尼割肉餵鷹。

並告訴覃逆,如果需要的話,他可以幫忙寄幾本佛經來,對於感化罪犯非常有用。

覃逆的心情就像那“飛流直下三千尺”的廬山瀑布一樣從九天一下子跌進馬裏亞納海溝了。

其實覃逆不知道,王捕頭也很郁悶的。

就在覃逆寄信給他的當天,萬梅山莊的人找到他家,給了他一張五百兩的銀票,問了他一個問題:“我家莊主想向王捕頭請教一個問題,不知您家住在哪裏?我家莊主下次來永和街時可以順道來拜訪一下。”

如果王捕頭是個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他可以直接把銀票扔到對方臉上,再吼上一句:“他媽你不知道老子家在哪裏,你是怎麽站在老子門口的?”,可惜,他是個打了折的。

於是,他很沒骨氣地收了銀票(哭,這還不是給他的,得還回去!),並堅定不移地表示,永和街這屁大點的地方,怎麽能勞動莊主大人的貴足呢?他家就更不用說了,小破屋一個。

就這樣,暗暗賭誓一定不會給西門吹雪任何來永和街和他家閑逛機會的王捕頭,發揮了他兩百分的聰明才智,將覃逆所有的抗議統統堵了回去。

郁悶的人就變成了覃逆。

三歲小兒不高興了會嚎啕大哭,市井小民不高興了會破口大罵,荊軻不高興了會拿把小刀去戳秦王,秦王不高興了會坑殺四十萬降兵,那覃逆不高興了會怎麽樣呢?

如果說上輩子她會掏槍,那麽這輩子她就會——拔刀!

於是,她就拔刀了。

當然,在她面前的,不是王捕頭,而是西門吹雪。

兩人大戰三百回合,刀光劍影,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小紅小綠在旁邊看得雙眼發亮、容光煥發,老管家摸著胡子笑得滿臉“好事將近”的賊樣,活像他自己煥發了第二春。

砍完西門吹雪,覃逆就到小河邊蹲著了。

這一蹲就是好幾天,除了河水一概不理。就連皇帝老子千裏迢迢偷偷派人送來一籃大櫻桃都沒引她開懷,反而面無表情地盯了人家“欽差大人”好久,直把人家盯得全身發毛,留下櫻桃,連句“謝恩”都沒幫皇帝討,就火燒屁股地跑回紫禁城了。

小河是多麽清澈啊,兩岸的柳樹多麽蔥郁啊,垂髫搭在水裏,那蕩起的一圈圈水花又是多麽清爽啊。就連偶爾跑過的小魚,都那麽歡快自在。

只有她,奮鬥了兩輩子,努力了兩輩子,好不容易實現的人生理想,就像那天空的流星一樣,嗖,晃了個影兒,沒了。

樹林裏,小綠探出一個腦袋,小心翼翼道:“姑娘,吃飯了。”

覃逆面無表情地站了起來。

順道一提,生氣歸生氣,吃飯歸吃飯。覃逆每天跑來河邊抗議,可不管吃飯,還是花茶小說,一樣都沒落下,時間分配地非常合理,跟上下班一樣,朝六晚三,準時點卯放衙,只不過地點不在衙門,在小河邊的土堆上。

回去的路上,覃逆很痛快地無視了西門吹雪,當沒看見他。

他現在已經不是殺手、綁匪、誘拐犯那麽簡單了,是摧毀她偉大理想的劊子手!

可惜她打不過他。失敗和平手都不能讓她滿意,因為她現在只是想砍人。

任何人生氣的時候都有權利發洩一下,不是嗎?

她需要找點事情出出氣。

秋葡萄掛在藤上,山茶花開在山坡上。

可惜上弦月懸在空中,影影綽綽,只能看到影子,聞到花香。

入夜的萬梅山莊是不招待客人的。

所以,想進去的人只能潛入。

可是這江湖中又有多少人能無聲無息地潛入萬梅山莊呢?

如果有,那麽,那個人一定是陸小鳳。

陸小鳳也不想潛入萬梅山莊,可惜,他要做的事一定要通過這種方式達成。

陸小鳳的輕功很好,江湖經驗也很足,對萬梅山莊也十分熟悉,更因為他實在很聰明、很了不起,所以,他很順利就躲過了山莊裏能發現他的人和物。

他知道西門吹雪的屋子在哪裏,並且清楚地看到那房間還亮著燈。

西門吹雪還沒睡。

這樣他就不需要小心隱藏行跡了。

因此,習慣走窗的陸小鳳毫不客氣地直接大模大樣地推開窗子,跳了進去,大聲道:“西門吹雪,這次你一定要幫幫我,追殺我——”

陸小鳳沒有再說下去,他的舌頭卡住了,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直楞楞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屋子裏的人不是西門吹雪。

氤氳蒸騰的浴桶裏坐著一個香肩□、肌膚如雪的絕色美人,美人已經轉過頭來,熟悉的絕色面容正面無表情地瞪著他。

然後,他聽到一個冷冷的聲音從身後門口傳來,“好。我一定追殺你到死。”

陸小鳳脊背陣陣發毛,機械地扭動脖子,正對上西門吹雪那張冷如冰霜的臉。

背後水聲一響,陸小鳳又一扭頭,卻見絕色美人已經從浴桶裏出來了,衣服也罩在了身上,不露一絲春光,甚至連刀都已拿在了手裏。

不愧是絕世刀客,這反應速度真不錯。

呃,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陸小鳳陡然反應過來,一蹦靠近窗口,手足無措,急忙擺手,“誤會,誤會,西門吹雪,我以為是你呢。”

心情嚴重不爽、不爽到搶了西門吹雪房間、讓他給自己看門的絕色美人冷冷地道:“你是說,西門吹雪洗澡你就可以看?”

“啊?”陸小鳳一楞,“不是不是。”這問題怎麽這麽怪啊。

“冷靜、冷靜,這是一個誤會!”

回答陸小鳳的是鏗鏘兩聲刀劍出鞘的聲音。

陸小鳳再顧不得其他,“嗷”得一聲竄出房間,拔腿就跑。

黑夜中,一顆流星劃過。

一聲慘嚎打破了萬梅山莊的平靜。

“花滿樓!救命啊——”

(咦?為毛喊花滿樓呢?陸小鳳:廢話!後頭兩大煞星,除了花滿樓,誰會來救啊!猴精只怕竄得更快

作者有話要說:小陸和花花真沒有JQ,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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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女媧娘娘閑著沒事捏土玩搗鼓出兩個相似又不同的小東西開始,男人和女人,這兩個詞似乎就被賦予了神奇的意思,成為人類社會永不會過時的話題。

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在遇到這兩個詞時都會變得理所當然。

父子反目、兄弟相殘、姐妹成仇,當然也包括摯友的倒戈相向。

盤古大神都會被不得不打一輩子光棍的悲催事實打擊地自我了斷,西門吹雪為什麽不能因為綠帽罩頂追殺陸小鳳?

所有聽說西門吹雪追殺陸小鳳後大喊著“不可能”的人,在了解原因後,都會露出“哦,原來如此”的理解表情,即使陸小鳳的朋友也只會勉強說一句“這其中一定有誤會”。

沒有人認為西門吹雪殺陸小鳳是不對的。

因為西門吹雪是個男人。

男人和女人當然是不一樣的。

男人四處勾搭女人叫“風流不羈”,女人四處勾搭男人叫“不知廉恥”,前者最多被罵,後者要津豬籠。男人痛苦的時候得忍著,女人可以盡情哭得我見猶憐。男人一諾成言千金不換,否則便有失尊嚴,女人卻可以理所當然地一甩頭冷哼一聲“我改主意了”。

西門吹雪是男人,所以,他一旦追殺陸小鳳,便絕不會半途而廢。

覃逆是個女人,雖然在很多情況下連她自己都會忘記,但該記得的時候她通常都會很及時地想起來。

心情不爽時將自覺理虧的陸小鳳砍得抱頭鼠竄,差點變成死鳳凰(你要是認為她是香肩被看惱羞成怒那就大錯特錯了,在夏威夷海灘穿著三點式比基尼將光溜溜的毒販頭頭壓在身下還毫不變色的人要是有這樣的自覺性,天上就該下紅雨了。不過為防止劍神大人練功岔氣走火入魔,咱只在備註裏偷偷說下)。

發洩完後,刀一收,扭頭,回家吃飯。

即使是木道人,都不能說出什麽來。

因為覃逆是女人。

女人,尤其是美女,總是有任性的權利。

覃逆很早便知道男人和女人的不同,早在她警校的教官說出“女人,總是被看成弱者,但,這不是你們的弱點,而是你們的優勢”前,覃逆便已深刻了解到這句話的含義,並有效地將其應用於生活中。

這個“很早”可以追溯到覃逆上小學二年級。

七歲的小覃逆長得很可愛,大大的眼睛,圓溜溜的黑眼珠,圓潤的小臉蛋吹彈可破,尤其是生氣的時候,鼓著小腮幫、瞪著眼睛,像只可愛的小倉鼠。頭上還梳著兩只小辮子,系著大大的蝴蝶結。

正因可愛,後座的小男孩經常偷偷扯小覃逆的小辮子,小覃逆越生氣,小男孩就扯得越頻繁,氣焰越囂張。

終於有一天,小覃逆忍無可忍,發揚家族武鬥精神,將小男孩暴打一頓。結果,有理成了無理,不但自己被冷著臉的班主任老師狠批一頓,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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